22年前,這里是一張人跡罕至的“白紙”,風吹石頭跑、天上無飛鳥;如今,這里是一幅安居樂業(yè)的畫卷,綠染荒原千里秀、洗盡貧寒滿目新。
自1998年起,在素有“貧瘠甲天下”之稱的西海固地區(qū)難以就地脫貧的部分群眾,懷揣著對新生活的向往遷往地勢相對平坦的寧夏吳忠市紅寺堡。隨著23萬余人陸續(xù)遷入,紅寺堡,這片羅山腳下的土地也由昔日的荒原,漸成我國最大的易地生態(tài)移民安置區(qū)。
從貧困發(fā)生率超過三成,到如今的0.76%;從被視為寧夏脫貧攻堅硬骨頭中的硬骨頭,到今年3月退出貧困縣序列;從遷入時僅有一口鐵鍋和破舊鋪蓋,到現在開汽車、住新房……移民的日子翻天覆地,新家的變化日新月異。
從苦澀荒原到幸福綠洲,這片土地滄桑巨變的奧秘何在?
生活,在汗水中發(fā)芽
在年平均蒸發(fā)量2000多毫米而降水量僅為一兩百毫米的紅寺堡,水是稀缺的。借助一級級泵站,奔騰的黃河水被抬升了300多米流向荒原,從此旱地變水田。但對種慣了旱地的移民來說,水田卻成了在這里立足時最大的挑戰(zhàn)。
“頭回面對水澆地,既喜又愁。通過農技人員講解,我們才知道,種水田,春季耕地時遇大風很容易風干,種子不好發(fā)芽。”紅寺堡區(qū)大河鄉(xiāng)開元村村民禹萬喜說,要不是每年一輪輪的農業(yè)技術培訓,他做夢也不敢想能靠種地致富。
在西海固老家時,禹萬喜不喜種地,就愛養(yǎng)羊、販糧,鄰里鄉(xiāng)親都說他“不安分”。但老家交通條件差,他“折騰”多年也沒起色。聽說紅寺堡移民開發(fā),禹萬喜報名成了首批移民。搬遷當天,父親從村口折下一根柳枝交給他:“娃娃,你去了把這柳枝栽上,樹活了,人就能活下去;如果樹活不了,你就回來。”
如今,羸弱的柳枝長成大樹,禹萬喜在地里“種”出了車子和樓房。
幸福生活的“甜度”,關鍵看收入。
柳泉鄉(xiāng)柳泉村村民趙小梅因丈夫患病不能干重活,一人挑起生活重擔。“在老家,靠幾畝薄田,使出渾身力氣也只能把肚子填飽。來到這兒,路好水好地也好,只要多吃苦,生活就真能甜。”趙小梅說。
除了自家3畝玉米地,她一年能在“別人家”地里忙9個月。2月在枸杞地里打雜,3月、4月修剪葡萄藤,6月開始采摘枸杞,7月、8月采摘黃花菜,9月左右收葡萄,10月、11月收蘿卜……“不得閑”的趙小梅,去年底終于脫貧了。
趙小梅的增收路,折射出紅寺堡的產業(yè)選擇邏輯。6000余畝“長美”白蘿卜、5.6萬畝枸杞、8.02萬畝黃花菜、近10萬畝釀酒葡萄……在因地制宜的基礎上,優(yōu)先選擇能錯峰用工的產業(yè),爭取讓村民全年無閑。
“目前我們九成以上的建檔立卡戶都有增收產業(yè),農民年人均可支配收入由移民之初的不足500元,增至去年底的9825元,其中特色產業(yè)收入超過40%。”紅寺堡區(qū)委書記丁建成說,大力發(fā)展適宜本地的產業(yè),是打贏脫貧攻堅戰(zhàn)的重要支撐。
命運,在書本里改寫
“1999年6月,13歲的我在老家剛上初一就輟學了,不是因為不喜歡上學,而是在老家上學的路太苦了,要翻越幾個山頭才能到學校。”紅寺堡區(qū)干部馬興龍回憶說,輟學后的那個夏天,他隨父母搬到紅寺堡,家門口的學校讓他重新燃起對讀書的渴望。他成了紅寺堡首批初中生、首批高中生,那屆300余名高中生近半數考入大學。
幸福生活的“厚度”,取決于重視教育的程度。
作為移民區(qū),紅寺堡的貧困學生多。為了讓每一個貧困學生都能有學上,當地用好國家、自治區(qū)和社會各界助學措施:高中、中職、高職、大學本科等階段的建檔立卡戶學生,以及非建檔立卡戶二本以上家庭經濟困難大學生,每人每年可獲得1000元至7000元不等的資助;對貧困程度較深的馬渠生態(tài)移民區(qū),籌措??蠲獬變簣@保教費,補助幼兒生活費……不僅如此,2017年紅寺堡在寧夏率先設立教育扶貧基金,在財政十分緊張的情況下,每年籌措不少于1000萬元,對貧困學生進行常態(tài)化資助。
每個被教育改變命運的農村孩子背后,都有一批鄉(xiāng)村好老師??舌l(xiāng)村學校憑啥留住好老師?憑待遇,憑關愛。
按照學校離城市遠近、艱苦程度,核定農村教師補貼,最近的人均每月可享受260元補貼,最遠的可享受860元;每年為45歲以上的教師免費體檢一次……大力度的傾斜政策,讓教師隊伍扎下了根??恐l(xiāng)村的名師指路,紅寺堡區(qū)高考一、二本上線率連續(xù)多年在西海固九縣區(qū)中名列前茅;中考、高考成績位于吳忠市前列。
升學率的提高,是更多農村孩子命運的改寫,是一個個貧困家庭的“脫胎換骨”。
村民馬忠蓮的家在紅寺堡區(qū)新莊集鄉(xiāng)紅川村,推開家門,干凈整潔的地板、時尚的水晶燈和新款沙發(fā),充滿著都市氣息。
“這些都是大閨女去年大學畢業(yè)后用工資‘攢’下的。”沒念過一天書的馬忠蓮有些羞澀地說,以前還曾因女兒放學只顧寫作業(yè)不去喂牛而呵斥過她,如今“苦日子熬出頭了”。
“紅川村的大學生,不僅是全村摘窮帽的底氣所在,更是紅火日子的保障。”紅川村駐村第一書記楊虎說,全村常住人口4900多人,近4年已畢業(yè)大學生150人,目前還有210人在大學就讀。
紅川村只是紅寺堡區(qū)眾多村子中的一個。“教育扶貧不僅逆轉貧困學子個人命運,更是脫貧攻堅中阻斷窮根的關鍵一招。”紅寺堡區(qū)區(qū)長譚興玲說,讓每一個孩子上得了學、上得好學,是決勝小康社會的“慮長遠”之策。
幸福,在“心安處”生長
紅寺堡沒有“原住民”,當地的所有居民均來自寧夏固原市原州區(qū)、西吉縣、涇源縣等西海固縣區(qū),包括漢族、回族、蒙古族等14個民族。當地幾乎每個行政村都有來自不同縣區(qū)的移民,不盡相同的文化背景和生活習俗給鄉(xiāng)村治理帶來不小的難度。
紅寺堡區(qū)紅崖村曾是遠近聞名的“上訪村”。“剛搬來時,有些村民一有矛盾就動拳上腳。”紅崖村村干部任建舉說,以前你問村民是哪里人,他不會說是紅寺堡人,而說是西吉人、隆德人等,因為缺乏感情積淀。
幸福生活的“溫度”,要看鄉(xiāng)村治理的力度。
紅寺堡區(qū)克服財政壓力,整合各類資金2400多萬元,在全區(qū)64個行政村高標準建設綜合文化服務中心,并細化管理方案。昔日搓麻將的手玩起了籃球、罵仗的嘴唱起了秦腔……如今,農閑時節(jié),廣場舞、唱秦腔、籃球賽等成了各村“標配”。
在紅崖村,鄉(xiāng)里鄉(xiāng)親越走越近:村民自發(fā)組建起的“紅袖標”巡邏隊,及時發(fā)現建檔立卡貧困戶何文花家牛棚失火,保住了這家人的致富希望;村民楊軍成遭遇交通事故,鄉(xiāng)親們自發(fā)捐出7萬多元助其渡過難關……
提升鄉(xiāng)村凝聚力,光靠文化還不夠。在鼓勵村民建立紅白理事會、村民調解委員會等的同時,紅寺堡區(qū)綜合考慮村組巷道布局、姓氏家族等因素,按照每5至15戶推舉1名代表的方式由農戶自行推薦村民代表,讓群眾更積極主動地參與鄉(xiāng)村治理。
“以前有村民擔心村干部優(yōu)親厚友不公正,現在,更加公開透明的村務處理模式增強了干群互信。”新莊集鄉(xiāng)人大主席鎖金銀說,人心齊,是鄉(xiāng)村振興的保障。
此心安處是故鄉(xiāng)。如今,再有人問“你是哪里人”,越來越多村民會自豪地說:紅寺堡人!
有人說,曾經生活在西海固、因脫貧無望而遷出的紅寺堡人能脫貧,是一個奇跡。但紅寺堡人說,黃河為鑒、羅山可證:奇跡,是奮斗的另一個名字。沒有黨的富民政策持續(xù)滋潤,沒有23萬多名干部群眾踏石留印、接續(xù)奮斗,荒原怎會有奇跡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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